半片钥匙

断了后刚开始还能用一会儿,慢慢地就不能用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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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师好



高考前几天是教师答疑,大部分老师都表达了类似的意思:铠甲已给你们穿上了,剑已放在你们手里,三年的训练已足够你们踏上战场,至于战绩如何,看你们自己了。


除了年轻的班主任——我们是她带的第一届毕业生——表现出强烈的离别之情外,其他老师的反应都很平静,像熟练的厨师,把一屉面包推进烤箱,出来是什么样,还是有些期待,但什么样都已见过。



班主任有天批评人,她那时很伤心,红着眼眶说: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老师。听见后心中一痛,有愧疚也有感念——她确实是把教师作为一个理想在工作。


我真的很喜欢她,她是有孩子气的人,勇敢,有棱角,有生命力,而且很负责任,为我们哭哭笑笑。高一是灰暗的过渡期,她当班主任,多多少少有安慰的作用。



事情有好有坏,棱角具现为偏爱与偏见,这也是很多同学所反感的。告别时最与她亲近的姑娘对她说,你对所有同学都是一视同仁的,没有任何偏颇。我想不是这样的,其实已经很明显了,只是你身处于偏爱之中,所以不知。


两年半的时间内,我都觉得这很好,正所谓敢爱敢恨,性情中人嘛,老师也是人,总比什么都藏着掖着还要费劲揣度好吧。后来好朋友L以及其他人透露出因这棱角受到的伤害时,我又觉得不应该了。


在操场上与L数度争论后,回家想了想,敢爱敢恨当然还是好的,可是当一个人的情绪表达对另一方有重大影响时,此人必须慎重,尤其是老师对学生的情绪表达。


虽然自己没资格说,还是想,这就是不太成熟吧……

她教数学,我数学不好,得不到多少喜爱,成绩维稳,从未让她提心吊胆。我一直盼望她能更关注我,找我谈话。但无所谓,我对她的好感不会因此减损。我记得她高二运动会时趴在我肩上说好累啊,记得她在公交车上谈起她男朋友,记得我每次出黑板报和海报后她说“辛苦了”,其实我更想听“干得漂亮”啦。


高考数学成绩总算能看了,她挺为我高兴的,我也很高兴。


最后一天我站起来祝福她,祝她以后的学生能让她成为她理想中的老师。是的我衷心祝愿您,我很喜欢您。





经常想的是,其他老师是不是也把教师当作理想在工作呢,可能这是不得已的职业。高三有段时间野心爆棚拿人大自主招生推荐表格找历史老师填,她说你读什么历史系啊,以后除了当老师还能干什么。特别好玩,从办公室出来后笑了好久。



我曾经是个很混蛋的学生,到了高中才懂得老师的不易与用心,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很好。教师是个美丽的身份,可亲可敬,我认识的老师都是这样的。出于对下一代的殷切希望,出于长辈对晚辈的温情,也有可能部分出于自己不尽如人意的人生,他们的教诲中时时掺入了或公或私的深情,掺入往事。


Lucy讲自己高中毕业时的事,说她那时就想买件白色风衣。真美啊,怎么这么美。



历史老师说以前有个男孩子给她画粮票,我们说他一定喜欢您,她说没有没有,他们那时很单纯的。(后来爸爸把家里存的粮票拿出来给我看,超复杂的,这位男孩子可以说用情至深了……)



地理老师讲可降解地膜难以推广时说,上面的政策是好的,底下人不搞啊,农业改革是很重要的,你们以后要多多关注,看看有没有解决方案啊。



夸我最多的是语文老师,夸得我很不好意思,因为名不副实,但我没有感到惭愧,反而沾沾自喜:我可是很清醒的,就算你这么夸我,我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,才不会骄傲自满。


有段时间很不服他,给同学写纸条说他思想僵化,结果是这个同学被批评了,真的非常对不起人家......


他延伸课堂内容时,总会问我,你知道这个吗?绝大多数我都不知道,就理所应当地说不知道啊。有次他轻轻地说,那真遗憾。我也觉得,真遗憾啊。


他读过多少书,见过多少学生,我是个什么货色他自然看得出,只是不说破,偶尔的揭示很令我喜悦:“你这一段写得刻薄了”“你是不是比较好斗啊”。



他看得出,所以那些夸我的话虽然不切实际,事实上是一种用心良苦的寄望,里面有这样的意思:我清楚你没有这么优秀,你自己也清楚当然更好,但是我把你说得这么优秀,是希望你真的有这么优秀,为什么你不能做到呢?



为什么我没有做到呢?



这是我在高中快结束时才明白的事。


虽然很晚了,好在还是明白了。



谢谢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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